整整一天周雨樓都是在膽戰心驚中度過的。從他發出那條短信之後，對方就沒了下文。下午，他看見一輛警車開進了校園，從車上下來三個警察。他隔著辦公室的窗戶看了很久，四十分鐘之後，才看見孫主任把警察送出門。孫主任一直在喋喋不休地講著什麽。領頭的警察是韓健。

好戲開場了，他想。

下班之後，周雨樓約妹妹吃了頓飯。說完了“和這樣的人結婚，你要考慮清楚”之類的話之後，他很含蓄地問了一些關於馮泰的問題。

他最近看起來正常嗎？

有沒有什麽奇怪的行為？

不會還有什麽事瞞著你吧？……毫無收獲。馮泰在周雨亭眼中只是一個她最愛的男人，除此之外再無別的。

他今天也想過，要不要去查一下那部電話的機主信息，但是後來放棄了。既然是一部敲詐專用手機，肯定沒有實名註冊，就是查出來也是八竿子打不著的人。

周雨樓到家之前就關掉了手機，直到10點多蔣丹上床睡了，才又在書房打開。還是沒有新的短信。他把手機放在寫字臺上，然後就像個等情郎的姑娘那樣，一動不動地對著手機發呆。好長時間，書房裏悄無聲息。安靜像是一場大戲的獨特序曲，掛鐘發出比往常更大的聲音。終於，11點的時候，他等來了情郎。

鈴聲響起時他竟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。他趕緊去看……接著，“媽的！”他對著那行字罵出聲來。

你肯定還沒睡 你在等我

下一條緊跟著發過來：

你擔心警察現在來敲你家門嗎

第三條接踵而至：

你想要回殺人的證據嗎

正戲上演。

幸運的混蛋！鬼知道他是如何知道那秘密的，鬼知道他如何拿到了“證據”……總之，到了他發財的時候了。周雨樓在屏幕上打出來。

說你的條件！

他寫完就要發。但，就在拇指碰到發送鍵的時候，他的心猛地一沈，整個人都僵在那！他猛然想到了另外一種可能——對方該不會就是警察吧？警察在使詐……他頓時徹骨地緊張！他瞪圓了眼睛，努力分析那些短信的真相。也許警察早就在白小溪家看到了那篇論文，但他們覺得僅憑那一紙論文證據還不夠充分，於是就設計了這個圈套釣自己上鉤。他們在試探自己……千萬不能上當！

他飛快地抹掉那些字，取而代之的是：

我不知道什麽證據 不知道你在說什麽

但對方很快就告訴他：

你的論文 周老師 你殺人之後落在現場的教授申報論文

周雨樓：

那論文已經丟失幾天了 我不知道它在哪兒 你再胡說我就報警了

對方：

別裝了 只有我才有資格報警 論文不是關鍵 人是你殺的 只要我給警察打一個電話你就立刻露餡

最後那句話，終於說服了周雨樓。“露餡”兩個字敲在了他心上。

是的，本質上他並不害怕那篇論文，他真正怕的是“露餡”。那天晚上他有將近四個小時的空白，無論如何都填補不上，那才是最要命的！如果現在有一個人告訴警方，“為什麽不去問問周雨樓？他在那天晚上都幹了什麽……”自己就必死無疑。而依照警方的習慣，如果真掌握了什麽線索，他們肯定更願意當頭對面地找上門來，用威懾的目光看著你，用無數個問題擊破你，用大量的時間摧毀你，那種方法通常戰無不勝。他們都相信自己的眼睛，他們用不著如此費力地和一個兇手玩捉迷藏。所以，他不是警察。

周雨樓松了口氣，問他：

你到底是誰

對方沈默了一會兒，像是要調整一下對話的節奏。過了一會兒，他發過來三個字：

合作嗎

又過一會兒——

合作嗎

接著：

合作嗎

還有：

合作嗎

合作嗎

合作嗎

周雨樓不知道他的提問還要重覆多少次。他想合作？好啊，等等吧。

周雨樓關掉了手機。

周雨樓第二天睜開眼睛時，蔣丹已經上班了。他剛把手機打開，就接到了一個電話。電話是用座機打來的，一個他不認識的號碼。他接起來。

“餵，哪位？”

“莘江市公安局刑警支隊。”那邊傳來一個冰冷的聲音。

“刑警支隊”幾個字就像淋浴中突然降下的冷水！周雨樓真佩服自己……居然都沒叫出聲來。

“有什麽事嗎？”他問，同時飛快地思考，那個人是否已經因為自己的不配合而向警方報了案。

“你有可能和我們調查的一起案件有關，”警察說，“我們想找你了解點情況。”

“什麽案件？”

“請問你怎麽稱呼，在哪工作，去哪可以找到你？”

“到底什麽事啊？”

“我們在一個死者的手機通話記錄上看到了你的號碼，想找你問幾個問題。”

“我叫周雨樓，是莘江音樂學院的老師。”

“你是莘江音樂學院的老師？那你認識一個叫白小溪的女生嗎？”

“認識啊，我給她上過課，她不是死了嗎？”

“對，我們就是在調查這個案子，今天下午我們會去你學校，希望你能在。”

“好的。”

“幾點鐘你方便？”

“4點吧，3點鐘我有個會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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